0163 狗命
马车一路上飞奔,虽谈不上凶险,却也把人颠簸得够呛,弯弯绕绕,直到抵近了寿春城,围追堵截的流寇才慢慢减少。 如今,广陵在望,身后还依依不舍的那几人,绝对是真爱! 高长恭驻马停车,扬鞭指道:“少爷!前方再远便是眉坞,方圆数里,聚居在一起的村民越来越多,也自然修建得越来越开阔,我听程黑子说,人数十万不止。你看那山峦处隐隐约约的,应当便是香火不绝的佛寺!还有书院,还有道观……” 山上层层桃李花,云间烟火是人家。 银钏金钗来负水,长刀短笠去烧畲。 放下车帘,刘诚心中感慨,有人劳作,有人寒暄,这里世外桃园一般,便是将来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,思及于此,归属感油然而生。 他起身,拍了拍萎靡不振的李公公,宽慰道:“家父在世时,常常耳提面命于我,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,生不带来、死不带去,不如花光了图个逍遥,小子虽懵懂,却也深以为然……公公且宽心,万莫悲伤过度累及了身心!” 李莲英瞄了一眼,“哇!”一声,又吐了满满一口袋,他顾得不擦嘴,死死拽着仅剩的两个包裹不放,那眼神,跟不愿从良的荡妇一般,要多幽怨有多幽怨。 唉! 别人都道宫里的宦官多贿银,可李公公毕竟上位时间短,得宠也还没几天,辛辛苦苦攒下的几个卖身小钱,哪经得住泼水一样往外扔! 刘诚下车来,回头一看,呵道:“你这汉子怎不识好歹?那些贼人不知廉耻也就罢了,我可是花钱帮你赎过牛!你追了几百里路,难不成要恩将仇报?” 许褚一愣,吐舌说道:“俺来可不是为了抢钱,是给你送牛!我家兄长说了,不能白白占人便宜!” “那你牛呢?” “走得急,忘了牵来!” “@#¥%%……”刘诚挥手,“走吧走吧!” 许褚傻站着进退不得,老吴牵马过来,开口说道:“你这汉子既然会养牛,多半也会养马,留下也可,帮着我打整小白,管饭!” 白马翻羽仰天喷了个响鼻,显然对许褚递来的草料不感兴趣。 “吴伯!你会说话?”刘诚嘴巴张得能吞下拳头,他扯着人衣服,围着老吴转圈。 老吴咧嘴一笑,那表情仿佛在说,你小子背后骂人的话可都听得清清楚楚,他白眼一翻,道:“那老头儿都死了,赌约不再,我自然便能开口说话!” 愿赌服输,老吴没有明说,瑾公当年让自己封口不言,是为磨人心性,瑾公他还说,自己过于看重名利,自己死了,想来应该看得淡了…… 老吴取下酒囊,领着东张西望的许褚向眉坞走去,此时不聋不哑,身形也不显佝偻。几十年已过,差点都忘了,自己本姓吴名起。 此时,一队轻骑穿越如棋的菜畦,迎面而来,李元霸见了刘诚,跃马而下,俩铜锤往地上一搁,地动山摇一般,他兴冲冲道:“诚哥哥总算回来了,可把人念得紧,年前你成亲,我在扬州押镖脱不开身,听说……你还蹲过大狱……哥哥偏心,怎不带上我一起!” 刘诚一笑,掖庭狱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,岔口道:“元霸这是要去哪儿?莫非捉玄驹还要俩铜锤开山凿石?” “呸!玩物丧志!诚哥哥你也老大不小,怎还不懂这道理?大丈夫当马上取功名……” 刘诚:…… 唤醒系统一检测,李元霸的智力24,没长不说,还他娘降了一点。 没天理! 见刘诚一脸的不可思议,李元霸一拍脑袋,“呀!糟了!哥哥不说我还忘了,刚听人说,和管事被张超捉了,要杀头,我正赶着去救人!”李元霸说着又准备翻身上马。 “啊?这是为何?”刘诚大惊。 “诚哥哥你不知道?”李元霸偷偷说道,“那老头昨晚,又夜不归宿!” 刘诚一阵无语,夜路走多了,哪能不湿脚,和珅这厮,多半被人捉jian在床,想起来便头大如斗。 “哥哥怎还磨叽,去是不去?” 和大人可不能英年早逝,刘诚跳上车,急道:“长恭!快!” …… 这两年来,广陵郡缴纳的税赋别说在徐州,即便放眼整个大汉也数一数二。 十五税一,外加“口赋”、“算赋”,还有商税,尤其是商税,比以往翻了十倍不止,郡守张超截留部分,自然也赚了个盆满钵满。多得放不下,年前他送一笔给徐州陶谦,又送了一笔宫中常侍,还送了一笔大将军府…… 发了财自然想升官,可眼见开了春,上面还迟迟没有动静,兄长张邈说再等等,所以,钱多得没事儿干的张超,又让人将太守府里里外外重新翻修了一遍,后面的亭台小园,雕梁画栋,单单藏钱的地窖,至今也还没修整完。 张超这一等,然后,便是陛下驾崩、京师动荡,再然后,便是这直娘贼和珅,趁乱爬上了自己老婆的床。 他想起来便怒火中烧,一把抓起桌上的砚台扔了过去。 “哐当!” 玉制砚台砸碎在笼栏之上碎成粉末,这还是和珅送的,他捶胸骂道:“张某视你如手足兄弟,你这狗贼,却干起了yin人妻妾之事!果是畜生!猪狗不如!” 和珅被人拔了个精光,一丝不挂关在狗笼子里,全身被皮鞭抽过,动一动便皮开rou绽,他还想求饶,却不知如何开口,最终扯动了几下脖子上的铁链,瑟瑟发抖缩成了一团。 张超气不过,又指着太守夫人骂道:“还有你这贱人!可还有话说,想你贵为太守之妻,锦衣玉食、婢拥奴从,哪点有亏待?竟恬不知耻干出了辱没门风之事,今日浸了笼,可算便宜了你俩!” 姜氏衣衫不整长跪地上,乱发遮住淤青的脸颊,她嘴唇干裂,抬头,不像往日温顺,不依不饶开口说道:“张太守可还记得,那年黄贼来时,你独自逃脱而去……”看了一眼笼中的和珅,她又道:“那时,我便以为今生没了夫君,会守寡一世!” “住口!”张超大怒,“某那是去求援,为的是广陵满城百姓!” 姜氏也不争辩,凄然笑道:“好!算你是为了忠君报国,那可还记得后来瘟疫时,张大人吓得足不出户,连汤药粥羹也是我一手张罗,进进出出,还有……阿翁过世时,你在人前风光,可知夜夜长跪灵台前,守孝之人,便只是我!……阿翁临死时,问我,我儿怎不见……” 张超闭上双眼,拽紧的拳头却在发抖,他沉声道:“这便是你与人苟合的道理?” 姜氏摇摇头,嘴上轻唤一声,那条看门的黄狗摇尾而来,吚吚呜呜把脑袋依偎在主人怀里,她揉揉脑袋,道:“张太守你看,这么多年,狗尚且有情,何况是人……你有了心情便扔它一块rou,发了怒便拳打脚踢,它都不离不弃……我在这府里,人老珠黄,好不过你一个下贱的婢女,更赶不上你新纳的小妾……死便死矣,你却不该打它……” 张超猛然起身,拔剑指着姜氏,颤声说道:“说来说去,你不守妇道,竟然是为了一条狗?” 姜氏与之对视,答道:“是!” 张超一剑劈向和珅,削断了树根腕粗了木栏,他颓然叹道:“来人!将这对jian夫yin妇,拖出去,沉水!” 姜氏一听,慌忙手脚并用爬向和珅,笑颜说道:“同生共死,郎君可后悔?” 自然是追悔莫及!然则为之奈何? 和大人砸吧两下嘴,断续说道:“只是……没藏在榻下,我将贪墨的钱财换了地方,也不知少爷他找不找得到……”